副標:是真的不清楚,還是不想看清。
她站在高處,俯瞰底下那片燈火通明熱鬧的街道。她讓夜風吹亂了她的髮,也讓夜風吹亂了她的心。心底忽然湧上一股不真實感,宛如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不是真的一樣。
……真的?那麼什麼又是假的?
她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難道說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嗎?或許是吧。
因為這裡確實是依現世的人們所期望而成的另一個世界。但是那股在心底隱隱作痛的感覺卻是非常的真實。而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因為愛過所以才會痛吧。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撥到耳後,她抬頭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然後微笑。
「那麼慌張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你唷,正在逃亡中的霧守大人。」
沒有轉身,她只是看著頂上那一片美景。
看著和那天一樣的夜空。
她常想,要是搖籃事件那時候她沒有離家出走的話,或許今天她和他的關係就不會如此的糾纏,而她也犯不著因此而倍感煎熬……不,也許會更加的煎熬也說不定。
即使那時候沒有相遇,他們還是會因為突發的某件事在某一個時間和某一個地點以另一個形式交會,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要不然怎麼樣才像我?妳告訴我啊曉靉!」
少了往日氣定神閒的模樣再加上耐心也早已被磨得精光,六道骸很難得的爆怒大吼。
面對來者不算小的火氣,曉靉仍舊不為所動的看著夜空甚至刻意的哼起歌來。怎麼?他大爺有脾氣難道她就沒有嗎?要不是這些日子收斂了許多,她才不會這樣就放過他咧!而且誰叫他剛剛敢那樣子對她,禮尚往來,這樣子還算剛好而已。
於是乎,她繼續哼著輕快的旋律將某人忽視。
看著那不為所動的背影,六道骸繃著一張臉皺著眉頭,而那原本就緊握的拳頭也握的更緊。在彼此沉寂一段時間之後,六道骸認輸了。
他知道再這樣鬧彆扭下去對彼此都沒有好處,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懂她的個性。就因為深知她是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一肩扛下即使弄得全身都是傷也不輕易抱怨的那種人,所以他才會總是想用盡全力的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而也是因為這點讓他對她如此的著迷不已。
於是,六道骸決定放低姿態,向前走去並且輕握住那纖細的手臂。
「曉靉…」半晌,才用著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不然為什麼……」
他的表情像極了做錯事正在反省的孩子一樣的無辜,讓人看了都會不禁心存憐惜,但並不是每個人對這招都有效的,尤其是當那個人不是你老媽的時候(喂)。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曉靉回身凝視他,目光如水一樣的澄靜:「只是一時興起忽然想起還有你這號人物如此罷了。」
說完,曉靉不忘挑眉冷笑了一番。
他知道她在說謊。
因為每當她心裡有事不說的時候,她的眼神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那種無可奈何卻又希望有人可以拉她一把的求救訊息。
而那也才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妳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要正視妳的心?」說著,六道骸激動地將曉靉轉過來:「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去承擔那份痛苦?!」
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直到視線停在六道骸那滿是怒意臉孔緊繃到不行的那一瞬間,曉靉整個人的思緒是放空的。
就算正視她的心又如何?他們之間早就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她只能再次地讓自己變回原本那個害怕面對事實而不斷逃避的膽小鬼,只為了能讓自己好過一點……不過,她是知道的,這樣子只會讓自己還有周遭的人傷的更傷而已。
所以她只能假裝自己不在乎,不在乎一切、不在乎自己在乎的人的感受,將一切視而不見且漠不關心。
冷漠--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最後武器。
兩人對看了許久,她才緩緩的開口:「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而且與你無關。」
「妳能不能不要用這麼冷漠的態度對我!」
對於眼前男人如此激動的反應,曉靉的一把無名火就這樣在心底靜靜的竄了起來。難道他真的以為她願意用這樣子的態度對他嗎?難道他不知道她之所以用這樣子的態度對他的原因是出在他身上嗎?他敢說他不知道?
而這個男人始終只會不斷的挑戰她耐心的底線,然而現在她是必需要恭喜他一聲,因為他終於成功的將她那條底線徹底的扯斷了。
啪──!
這一記來的突然且迅速的耳光把六道骸的臉打得偏側了過去。
而她的手則是定格在半空中,周遭的空氣彷彿被凝固了。良久,她的手指才僵硬地握緊,然後僵硬地垂放在身旁。
望著他那雙過於震驚的雙眼,她的面容竟然漸漸冰冷起來,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六道骸。」
她再次的冷笑。
笑的很冷也很艷麗。
「是你要我這麼對你的,不是嗎?」
她始終忘不了那時候那注視著她的異色眼眸。
『讓我痛恨妳吧!』
是呀,確實從那天之後她就照著他的希望讓他恨著自己,直到現在。但是為什麼偏偏到了這個時候他卻反過頭來怪罪她為什麼要這樣子的對待他?
這個問題很奇怪也很矛盾不是嗎?
因為明明是他自己希望她這樣子對他的不是嗎?
為什麼到了最後還要讓她為他的一舉一動而感到一絲動搖呢?
即使她要離開了……
「呵……我實在不該來見你一面的…阿骸。」
曉靉含淚笑著。
而淚水也無聲無息地從她眼中滑落。
一滴一滴。
終於還是忍耐不住了嗎?那股因離別而痛徹心扉心如刀割的挫敗感。
該死的!他在心中咒罵。
因為那默默流著的淚痕看在他眼裡,宛如是拿刀在他心頭劃上幾刀一樣的劇痛,然後他再也克制不住的伸手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將下顎輕放在她的頭頂,聲音沙啞地說:「……我不該這樣對妳的…對不起曉靉!對不起對不起……」
他並不是故意要用這樣子的態度對她,真的。
只是一想到能守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時,他的妒火也跟著燒了起來,而說出來的話當然也像是利劍一樣的傷人。
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愛她了,相反的,他對她的愛是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厚。
是的,愛。
很難想像他居然會和這個字扯上邊,而且還是一生的摯愛。
他伸手輕撫著懷中人兒那柔軟的髮絲,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慣性是個可怕的壞習慣。
尤其是從一開始就把某個事物的存在被自己的理所當然合理化的時候,那些自以為是自圓其說的謊言也理所當然的會自動將自己不想看見不想注意的某個觀點給忽視掉,但這終究只是在逃避現實而已。
因為那被刻意忽視的盲點始終是存在的;只是在於想看清或是不願意去看清這一線之隔的念頭罷了。